银色独角兽：凋零城的花园

作者三度荣获荷兰金石笔奖？、两度荣获荷兰小瓦特?皮特斯奖。

银色独角兽：凋零城的花园
  • 内容试读
遗失的城市

想要渡过漆黑的水域，只有一个办法，那就是搭乘小矮人的芦苇船。
“代价就是让我在你的左脸颊上亲一口。”小矮人咯咯咯地笑道。他驼着背，所以身体总是向前倾，远远看去，就像是随时随地都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似的。
“好的。”女孩轻声说道。
小矮人转过身，蹦蹦跳跳地来到岸边。“上船吧。”他说。
女孩穿着银色的鞋子。当她坐到船上时，小船上编织成片的芦苇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。
“坐到后面去！”小矮人低声咆哮道。他抓着一根长长的船篙，蹦到小船的正中央，以至于小船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。他撑着船，离开了岸边。海水黑漆漆的，甚至连月光的倒影都见不着。海面广阔极了，让人看不见对岸，就算是白天也不例外。
小矮人把船篙插进深深的水里，用肩膀顶住，用力地推着，甚至自己都差一点往前摔倒。这时，他向前迈了一步，然后又迈了一步，再迈了一步。就这样，他一边推，一边踩着芦苇船底，走到女孩坐的地方。她不得不歪过脑袋，感觉到他的长靴碰到自己的膝盖。不过，小矮人立刻转过身，把船篙从深深的水里拔出来，提着它，走回船头，重新开始刚才的一系列动作，一步接着一步。他每迈一步，船底就会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。
水变得越来越深。小矮人每划一下都需要更用力地将身体前倾，才能用肩膀顶住船篙。七次之后，他的脸所在的高度已经和坐着的女孩差不多了，走到*后一步的时候，他狠狠地推了一下，粗糙的鼻子差一点就贴到了她的面颊上。
“嘿嘿嘿，”他咯咯咯地笑道，“待会儿才亲呢。先过了水沟再说。”
女孩望着他水汪汪的眼睛。
“水沟很深，”小矮人喘着粗气说道，“就在这下面。要是从这儿摔下去的话，要三个小时才能沉到底呢。到了这里，就没法撑船了。”说着，他把船篙横在船上，“要是我们的速度够快，就能被水流吸住，自然而然地往前走了。”他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。“你的鞋子可真漂亮啊。银色的。它真的是用银子做的吗？”
女孩朝地上看了一眼，却发现芦苇之间出现了一个小洞，水能直接通过这个小洞涌进来。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她发出了一声尖叫。
“安静点儿，”小矮人说，“水只不过有点儿好奇而已。把你的脚放上去，银子会挡住它的。”
女孩把鞋子塞到了漏水的地方，船继续向前漂流。突然，水流吸住了他们，将他们逐渐引向对岸。
“不好，”小矮人喃喃地说道，“我们应该斜着走。”他重新撑起船篙。此时的他们已经过了水沟。就在他第三次走到女孩面前时，他的鞋跟在船底的芦苇间又踩出了一个洞。
“把你另外那只脚踩上去。”小矮人命令道。女孩不得不叉开双腿，努力够到那个洞。可是越来越多的水正涌入船里。
小矮人哼起一曲小调，时不时地咕哝出几句话：
    小船去又还，
    黑色湖面过。
    每次都能够，
    多送一个返。
“我们是不是快到了？”女孩终于问道。
小矮人没有回答。他只管自己哼着小调，继续撑着船篙，踩着缓缓的步伐，每迈一步，长靴下的芦苇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。
女孩望着远方，可是，除了浩瀚的黑色，她什么也看不见。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东西，也没有反射出任何一丝光芒。
“看看你前面，”小矮人低吼道，“那儿，又有一个地方在漏水。”他继续推动船篙，就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似的。“把你的手放上去，”他冲着女孩喊道，“快点，弯腰。”
女孩在不挪动双脚的前提下，刚刚好可以够到那个地方。她用十分别扭的姿势站着，水就像大头针似的扎在她的手心上。每当小矮人从她身旁经过，他的长靴难免会蹭到她的肩膀。它们闻上去就像陈腐的脂肪一样臭。
我们永远也到不了对岸了，女孩心里想。我们会沉到水里，然后淹死。到时候，一切都会变成徒劳。
这时，水又透过芦苇船底的第四个洞涌了进来。
“用膝盖会更容易些。”小矮人说。
女孩跪在地上，用膝盖堵住一只脚所站的位置。她用两只手扣住了另外两个洞。水已经淹到她的袖子上方，而她的裙子，早就已经变得湿漉漉的了。
小矮人依旧撑着船篙来回走动。他只能淌过积聚在船底的水，任凭长靴溅起水花。女孩感觉到一滴水落在了她的嘴唇上，味道十分苦涩。
每当小矮人走过时，她都会担心，怕他踩到自己的手。可是，她又不敢把手松开，因为一松开，船很快就会被水灌满。
“唱首歌吧，”小矮人说，“那样，我就更有动力撑船了。”
可是，女孩却沉默着。
“快一点，”小矮人命令道，“唱首歌。我*喜欢甜甜的嗓音了。”
于是，女孩手脚并用地趴在用芦苇编成的小矮人船里，随着缓缓下沉的船，唱起了一首十分奇怪的歌曲。她清澈的嗓音回荡在水面上。好似她的歌词唤起了水面的好奇心一般，水面似乎更加宁静了。
    星期天，我把它种下，
    星期一，我把它收割，
    星期二，我把它敲打，
    星期三，我把它清洗，
    星期四，我把它晾干，
    星期五，我把它解脱，
    星期六……
突然，她的嗓音哽住了。小矮人的鞋跟在船底踩出了一个巨大的洞，水哗啦哗啦地涌了进来。
可是，船并没有沉。此时它恰好抵达了对岸，小矮人轻轻一蹦，上了岸。“我们到了，”他说，“星期六怎么样？”
女孩站起身来，一脚踩到岸上。她瞪大眼睛注视着小矮人。“我不知道，”她说，“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。我不知道这首歌是怎么结束的。”
“真是一首奇怪的歌，”小矮人喃喃地说道，“而且还很危险，我觉得。从今往后，还是别唱了。”
女孩依旧盯着他。“谢谢您把我送到这里。”她说。
“嘿嘿，是时候让我亲一口了，”小矮人咯咯咯地笑道，“亲左脸。”
女孩把头侧到一边。
小矮人踮起脚尖，把一只手伸向她的肩膀。“过来，我的小矮人宝贝。”他喘着粗气，臭哄哄的气息向上直接喷在她的脸颊上。可是，她还是不得不微微地弯下腰，让他够得到自己的脸。
接着，他把自己的嘴唇贴到她的脸颊上，亲了一口。女孩的脸顿时感觉像被针扎了一样疼。
小矮人咧嘴一笑，放开了女孩。“好了，”他咯咯咯地笑道，“这*能衬托年轻女孩的美貌了。”
可是，女孩并不明白他的意思，因为她没有看见小矮人的嘴唇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、乌黑的印记。
那是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。
“你的项链上挂的是什么？”小矮人用狡黠的眼神问道。
女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。“这与你无关，”她说，“你赶紧走吧。”
“是个小秘密？”小矮人问道，“从今往后，还是小心为妙。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转过身，朝他的船走去。他还得用芦苇、沥青和唾沫把洞修补好。
女孩也转过身，踏上岸边的小道。她那银色的鞋子已经被水浸湿了，裙子湿漉漉地搭在膝盖上。
此时坐落在她正前方的是一座万籁俱寂的城市。那里有高高的围墙和高高的楼塔。黑夜中，没有一点颜色，不见一丝亮光。
这就是遗失的城市——凋零城。没有人了解这座城市。
这个女孩是谁？她为什么要到这座寂静的石头城里去？她的脖子上又为什么戴着银项链呢？
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，是时候把它讲出来了。